这些年轻先锋设计师值得注意!他们正在挑战既有秩序休闲
其中一位便是Vetements的设计师Demna Gvasalia,他已经从地下被“挖”到了地上——刚宣布被任命为巴黎世家的创意总监。
时尚总在寻找新鲜东西,或者至少是它认为的新鲜东西,而这种搜寻常常也是徒劳的。实际上,这种新鲜只不过意味着,和最近被认为是时尚、 即将不流行的东西有所不同。比如朋克风格就诞生于破旧的华丽摇滚服装和以 Ossie Clark 和 Yves Saint Laurent 为代表的复古造型中,或者如 Vivienne Westwood 所描述的,诞生于“对我们自己的小生活产生怀旧感的年代”。Westwood 选择了打破过去,而非珍视它。更近一些,是在以 Donna Karan、Michael Kors 和 Calvin Klein 为代表的 1990 年代极简主义风格之后出现的新一代设计师,他们转而选择把装饰和繁复作为创作主旨:看看 Joseph Altuzarra 的刺绣、Jason Wu 的皮草和褶边。这是一 种相对不那么激烈的破坏,但仍然将它之前流行的风格一扫而空。
如今,反弹又来了。仅仅一年前,国际时尚舞台上还几乎没什么先锋派设计师,占据舞台的是几大时尚集团的领地之争和利润拉锯——老实说,现在也还是如此——设计师们大量炮制服装,被推动着一年至少要拿出 4 个系列。早春和早秋系列的兴起,也只强调了经济效益的重要性。它们是商业目标引领的季中系列,通常会为品牌贡献 70% 的销售额,经由华丽的时装秀展示,曝光度 越来越高。由此创造的时装变得适于销售、 稳妥,甚至古板。但是,在过去 12 个月,一种另类时装风格已经出现,它的成熟度很高,仿佛直接破茧成蝶。
这些时装设计新秀的反叛性一眼就能看出,其品牌名称陌生而又奇怪:Vetements、Alyx、Vejas。他们散布于各个大洲,互不相干,但又都选择了一种迥异于当下奢华定义的时尚表达方式,即表现痛苦和腐朽的视觉语言,因而被归为一类。他们的服装往往并不吸引人,常带着毛边,针脚开线,里侧外翻,或剪裁成古怪扭曲着的轮廓。他们也无意追求传统意义上的吸引力。穿这些时装的人可以是男性,也可以是女性:性别界限被模糊,处在性别身份含混的边缘地带,让观者感到彷徨。一个关键的特征是,服装尺寸不合常规:有的部位大得惊人——夹克的袖子拖到膝盖处、上衣可以兼作连衣裙;或者相反——紧缩到令人痛苦的卫衣、极小的紧身裤和露出腹部的 T 恤。其间有些上世纪 70 年代和 90 年代的痕迹,后者可能更容易让经历过那一波潮流的观察者感到不安,他们可能还记得 Martin Margiela、Ann Demeulemeester 或 Miguel Adrover 的服装,后者曾用 Quentin Crisp 的床垫罩做了件大衣。
Alyx 针织衫、腰带及短靴;大衣、腰带及短靴。
Vejas 针织衫、长裤;外套、牛仔裤;外套、连衣裙。
这些初出茅庐的设计师太过年轻,不曾亲眼见证前辈们的时代;他们认为自己的审美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即便借鉴了过去的风格,当运用朋克元素和进行解构时,他们的二次演绎也是以全新的姿态呈现,或者至少是不同的。他们之所以能在当下引起共鸣,是因为他们与时尚界其他人的 做法完全不同——其他人都在忙着使用奢侈材料、设计配饰、进行大规模的品牌推广,有着千篇一律的打磨感——与之相比,他们是另类的。
前面提到的 Vetements,是身居巴黎的一群非主流年轻人创造的品牌,由格鲁吉亚裔设计师 Demna Gvasalia 掌舵,该品牌还有另外两名设计师,他们不久之前还在给大品牌打工。今年 3 月的一个晚上,大概 10 点的时候,他们在巴黎玛黑区的一个同性恋性夜店里举行了自己的第二场发布会。据说这家夜店在空调里加入了有催情作用的硝酸戊酯,好让客人们格外兴奋。现场展示的服装看起来一团糟,而这正是他们追求的效果:衣服由剪刀直接剪开,然后缝回去以形成扭曲的印花图案和变形的比例,此外还有随意的叠层。特大号的套装和大衣罩在瘦骨嶙峋的男女模特身上,他们外形相似,全都表情阴沉、肤色苍白。整场秀在当时显得那么前卫,但数月之内,这个品牌就入选了 Louis Vuitton Moët Hennessy (LVMH) 集团设立的时尚新秀大奖的最终决赛名单,该奖项的冠军会获得约 32.5 万美元的奖金,和 LVMH 集团的品牌培养机会。如今 Vetements 在全世界已经有大约 80 个经销商。
Vetements 夹克、卫衣及短靴;西服套装;上衣、半裙;针织衫。
在这些另类时尚新品牌中,Vetements 最为引 人注目。其品牌名称直译过来,就是“衣服”的意 思。当然,这正是所有这些设计师设计的东西。即便不是一个有意识地进行了自我认定的群体,他们也代表着一种集体的转向,还因为共同的匿名观念而被归为一类。匿名不意味着设计师们有意不为人知,就像另类时尚教父 Martin Margiela 那样—— 他在自己设计的衣服上贴上空白商标,而且在整整 20 年的职业生涯里,大多数时间都拒绝照相。这些设计师的目的是为设计师这一身份祛魅,让人们将注意力放在服装上。但 是如今,品牌打造对于任何一个时装企业都已经如同其时装本身一样重要,忽略品牌的市场性本身就是一种自我宣言。
即使这些服装品牌以设计师的名字命名,也好像是因为这些名字本身就不抢眼才会这么做。英国年轻设计师 Claire Barrow 会在自己设计的衣服上画上怪异、哀伤、几乎有些孩子气的图案,她这样的名字简直散发着实用气息。你无法想象把她的姓 Barrow —— 英式英语中的“手推车”一 词——醒目地放在一条牛仔裤的后侧。还有她的同侪 Alex Mullins,你也很难想象这个名字压印在一个类似 Louis Vuitton 的手提包上。Mullins 设计的男装注重有瑕疵的装饰,他的服装简直向外辐射着手工的感觉。
有讽刺意味的是,匿名的理念反倒让很多这样的品牌获得了相对的成功。人们有这样一种渴求,想在一眼就看出来的诸多品牌中炫耀那些反而不易辨识的品牌。Rihanna 就会指派她的团队在服装设计专业毕业作品展上搜罗时装,赶在它们上市之前就买下,比如刚从帕森设计学院(Parsons School of Design)毕业的悉尼设计师 Matthew Dolan 剪裁夸张的服装。Alyx 的设计师 Matthew Williams 之前曾担任 Lady Gaga 和 Kanye West 的创意总监。单凭这些关系,就可以让他的服装出现在那些让人垂涎的时装大片拍摄中,尽管他才刚刚推出第一个服装系列。该系列包括短款带扣夹克和带功能拉链的裤子,这种裤子可以迅速从超大号转变为超紧身。West 也是 Vetements 的支持者。 他参加了这个品牌最近在巴黎时装周期间举办的发布会;第二天,他和妻子 Kim Kardashian 都穿上了 Vetements 标志性的改良风格带帽卫衣,它们有着宽大的袖子(他那件卫衣上的品牌名 Vetements 是以 Metallica 字体印在衣服上的)。
Matthew Adams Dolan 夹克、牛仔裤。
一方面,这可以被看作时装界的斯文加利(Svengali)情结的危险证明,即一个名人可以凭一己之力造就一名设计师。不过,这的确是事实。我们也可以将之视为巨星式的狂妄,坚持不让自己的名字被其他光环掩盖,哪怕是一个设计师品牌(当然,付费的广告代言除外)。不管怎样,正是对匿名的追求,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对“不常见”的追求,将这些品牌联合了起来。 人们对这类服装是有需求的,它们不炫耀自己的出身,也不显示设计师的名字。它们中有些品牌,比如 Vejas,在两种性别间自由转换,将抹胸等传统意义上的女性服饰运用到男装里,而让女性穿上男士尺寸的夹克衫。 其他一些,则男性和女性都会买来穿,而不考虑它们是挂在男装区还是女装区。这是购买时装的一种新方式,实际上它非常古老,即关注服装本身,而非里面的标签。
媒体和零售商试图将它们归入某种我们熟悉的服饰种类,称其为“街头服饰”(street wear)。这很奇怪,所有服装设计的终极目标不都是让它们被穿到街上吗?或许不是。但对这些设计师来说,在服装中融入一丝实用主义是需要的。他们会对机车夹克等经典服装进行反复演绎:在 Martine Rose 和 Vetements 那里,可能总是特别大,在 Alyx 那儿却小于一般尺寸,而且被切割开来,Claire Barrow 则会画上她那假天真(也许是真天真)的画作。同样频频出现的还有黑色尼龙材质的 MA1飞行夹克,时常有醒目的橙色衬里显露出来,尺寸不定,有时还会像是扯开来,又拼回去。但这些服装跟挂在大多数人衣橱里的衣服并没有那么不同:不会有三个袖子,或任何太过让人费解的东西。有一段时间,Barrow 是在现成的皮夹克上绘制自己的画作。你可以说,这样只能算是个装潢师,而不是设计师。但对于别人贴在她身上的说明标签,她不会过分担心,以至在装饰和设计之间划下明确的界限,或真的把重新演绎和全新创造对立起来。 其他另类时尚设计师也是如此。他们让我们在自己熟知的服装中看到了新东西,而不是设计全然新鲜的东西。这种熟悉的陌生感很吸引人。
Alex Mullins 背心、长裤;上衣、牛仔裤。
25 岁的 Barrow 牙齿带缝,头发凌乱,通常会染各种颜色的头发,有时会同时染好几种。她使用的模特也往往跟自己极为相像。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常规的感觉。今年早些时候,Vejas Kruszewski 在纽约推出首秀的时候,台上的模特也是如此。她们中有很多是跨性别者,只有一张熟面孔(跨性别模特兼演员 Hari Nef,最近刚和 IMG 签约)。Vejas 的模特和服装表达了一种奇异的新式审美:那些皮料或羊毛材质服装捆绑在穿戴者的身上,看起来既像是保护,又像是桎梏,还有一些开口拉链,看起来犹如伤口。
在 Kruszewski 的网站上有这样一句话,“我对看起来像是,或者以任何方式成为一个真正的女孩,压根没有感兴趣过。”这个声明看起来似乎对那些穿戴其衣物的女性、男性,以及对两种身份均不认同的人都适用。 Kruszewski 通过 Tumblr 认识了他的造型师 Marcus Cuffie。他在自己 的网站上销售他的品牌服装。他还有一个 Instagram 账号和 Facebook 页面。给人的感觉是,你通过所有这些地方留下的电子邮箱,或许都能直接联系到这位设计师,这些网页只是他不同的伪装。这看起来有些因陋就简,但这些品牌中有很多都是以同样的方式在经营。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些品牌在如何勉力维持。直到去年,Barrow 的伦敦工作室还只有小棚屋那么大。上次我去拜访时,她一个人正勤奋地在衣服面料上涂鸦。 Vetements 的生意是在 Gvasalia 的公寓里起步的,去年秋天才搬到了一个工作室里。这些品牌使用的面料很朴素;制作的服装也是如此。大多是尼龙和牛仔布料,因为它们便宜,容易获得,而且使用的方式很多元。比如,Dolan 几乎只用牛仔布料,他会把它们撕开,然后将其交织在一起,看起来既像破旧的皮草,又像是破布拖把。他的系列中还有一些作品是用 Kmart 短袖背心制作,他把它们成批买来,进行裁切,重新缝起来,形成随意堆叠、松散的大廓型服装。
第一眼看,这些服装当然称不上奢华,但它们的手工制作方式有一种另类的奢侈感,感觉就是比用鳄鱼皮和貂皮制成的样式正常的 T 恤 和卫衣更实在。“最奢侈的东西是时间,”Gvasalia 说。花时间手绘、拆解,运用复杂的缝纫技术,这些投入让服装变得与众不同,也足以替代传统意义上的奢侈材料。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种手工性足以让这些街头品牌与高级定制领域结成同盟。
这些设计师不是革命派,至少不是设计领域的革命派。但是,他们共同代表了时尚领域新鲜而与众不同的东西。比如,Gvasalia 就强调,Vetements 无意于反时尚,尽管看起来可能正相反。这些品牌没有一个有这样的意图。他们也不反对奢侈。他们只是不一样。他们代表着同质化之外的另类,也是如今的主流时尚之外的另一种存在。那是另一条少有人走的路,一条永远追求新东西的新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