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每件连衣裙都直抵心灵，但服装需要感觉有某种联系，与更广阔的世界的联系。”

　　9 月 11 日，夕阳笼罩着哈德逊公园，世贸中心 1 号楼沐浴在银白与玫瑰色的光晕中，在翠贝卡区最西边的 Pier 26，纪梵希在天际线的阴影中办了一场时装秀。

　　这场秀在宣布之初，时间与地点的安排令人们愕然。

　　时尚，尤其是暗示着轻浮、任性(和自我膨胀)的高端时尚，一般被认为是悲剧与牺牲的极端反面。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就会招致公众的谩骂。尤其是，这个来自巴黎的品牌纪梵希，还要来纽约庆祝一座新的消费圣殿(店面)的开业，同时庆贺设计师 Riccardo Tisci 为品牌工作的第 10 年。

　　纪梵希时装秀在 Pier 26 举行。

　　然而，在等待了 1 个小时后，各路名流驾到(茱莉亚·罗伯茨、Nicki Minaj、金·卡戴珊与肯耶·韦斯特夫妇、Ciara 等等)，他们以我见过最优雅的姿态出现，确保了时尚的魅力得以展现。时尚反映出历史与人们的共同经历，把故事编进我们穿的衣服里，追寻它在未来世界里的美 ——在 6 个月乃至以后。

　　T 台布景由艺术家 Marina Abramovic 以回收木材和铝墙板完成，旁边围绕着在平台上表演的艺术家们，伴着多文化与宗教的吟诵歌声，他们以颇具仪式感的慢动作移动着(一对情侣在拥抱;一位女士在瀑布下受洗)。Tisci 以黑白两色奉上了一场悠长的冥想。

　　纪梵希 2016 春夏成衣系列

　　这一场的主题，名义上应该是绸缎与燕尾服、男性化与女性化，但在更抽象的意义上，展示出的是对峙，是善与恶，是我们在日常生活领域所面临的无尽的抉择。

　　液体黑的裤装与一丝不苟的绉纱上衣结合，或是丝质和服外套与 T 恤向下流动与绽放着。蕾丝与运动型网眼、与雪纺、与珍珠混合(实际的男装中也加入了这种配搭，正如 Tisci 历史上的高级定制设计)，吊带裙复杂地编织层叠。Tisci 的设计中始终有种侵略性——坚硬的边缘，沉重的金属感——但在这一季服装里，丝毫找不到这些。在这里，人们看到的是从未有过的挽歌式的优雅。

　　当最后一队模特随着《Ave Maria》的歌声出现，他们经过码头上穿透云层的纪念光柱(Tribute in Light)，在座的人们感到的不是离经叛道，而是和解。情感与美学共存的新的标准就此建立。

　　这并不是说，每场时装秀都要这样的影响力，或者有能力实现这种效果。那样的话，结果会令人疲惫而且十分做作。用不着每件连衣裙都直抵心灵，但服装需要感觉有某种联系，与更广阔世界的联系，与女性平衡法(Balancing Act)的联系，与充满了我们自我怀疑与不安的军械库的联系。

　　有时候，这种联系直截了当，比如在 Public School 的单色睡衣派对上：丝质浴袍外套和雨衣搭配无袖宽松(且颓废)的家居服，下面是无精打采的裤装，有时带 PJ 条纹或抽象的羽毛印花，有时饰有防风衣式的拉绳，无论如何总会搭配着平底的胶面徒步鞋。说真的，谁不想早上一起床就直接出门去呢?

　　Public School 2016 春夏

　　有时候，这种联系又过于直白，比如，Derek Lam 一门心思向 70 年代小妞和西方神话的力量致敬：从牛仔下摆到府绸衬衫裙到针织马甲，朴实的羊皮与冷艳的吉普赛摇滚连衣裙(虽然蕾丝背心裙受到点抽象派的影响)。

　　Derek Lam 2016 春夏

　　还有时候，这种联系是个人化的，就像维多利亚·贝克汉姆，东西两岸风格的结合，绉纱格纹裙裤搭束腰外衣，从前她那种波皱硬缎加臀部搭扣、色块加滨海印花的吊带风格已经变了。

　　维多利亚·贝克汉姆在事业初期曾陷入明星转型设计师的刻板印象里，她早期的衣服——紧身、拉链、从脖子到膝盖的真空包裹式的设计——反映出了这点。当下的系列里，放松的线条、流行的色彩，都说明了她不再需要过多抗争的自信。谁不想更与人接近呢?

　　Victoria Beckham 2016 春夏。

　　就像 Joseph Altuzarra 的亚麻衬衫裙，他的染色海滨绉纱和波皱真丝、类航海连体衣上那明亮的黄铜套锁扣和绳圈，还有彩虹色的珍珠母纽扣，加上随处可见的木珍珠种，无论装饰在黑色束腰上衣上还是刺绣紧身裙上，这一切都在轻描淡写地建议一种方式，让人们度过属于自己的夏天。

　　Altuzarra 2016 春夏成衣系列。

　　与它呈鲜明对比的是 Alexander Wang，这场秀更多关乎私密的风流韵事，在纪梵希亮相之后的晚间开场，同样要庆祝品牌的十周年，同样在码头举行，同样要展示包含男装在内的设计。

　　Alexander Wang 2016 春夏成衣系列。

　　不过，从门口卖汗衫和 T 恤的商户摊位(收入中一半会捐给支持“青年与社会变迁”的慈善机构“Do Something”)，以及带钢管舞表演的伏特加酒吧派对来看，这场秀的目的与顶级时尚部落的意图大相径庭：完全是那种喜欢破牛仔裤与紧身衣、拳击手套系到背心裙上、摩托皮衣加螺纹棉背心，还有改版军装夹克配低腰裤的风格。

　　Wang 正要结束为期 3 年的双重职责，此前他同时忙于自己的品牌与巴黎世家。虽说在近几年，他从高定工作室获取的经验好像将他自己的品牌也推向了更为繁复与装饰化的探索方向，然而，这一次，是与其相反的激昂宣言：坚定了他源自高街的根本，也无情回绝了精致时尚的专政。

　　既不优雅也不精细，这场秀用最显而易见的嬉皮方式来解释“酷”。(绿色楞纹背心上是银链的肩带——背包也是用这种链子挎在身上，粗犷得绝妙。)然而，这绝不是对纽约这片土地另一种鲜明的标榜;这是个提醒，它提醒人们，那种急躁的自信和未经检验的向前冲的信念，才是建立起这座城市、也将继续建设这座城市的力量。

　　擦干眼泪，打扮一下吧。